西湖晚风桂花秋,钱塘潮涌月华明(五首人间浪漫古诗)
一夜桂花雨,满城桂花香。
随着杭州亚运会主火炬点燃,成片成片的金色花瓣从夜空里飘然降落,熟悉的幽香弥漫全场。
在现场观众摊开的手掌里,这份中国送给亚运会的惊喜与浪漫,瞬间涌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清可涤尘,浓能透远。这缕缕桂花幽香,恰如开幕式上展现的中国文化。海纳百川、博大精深的气质,却以云淡风轻、行云流水的方式传递出来,还能让人不断回味追寻。
这看得见的是震撼与惊艳,看不见的是底蕴与内涵,有些浪漫只有中国人能深谙,血脉相连。
那一抹红绸飞掠祖国大好河山,五星红旗入场,背后的长城尽显伟人书写过的风采: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这一染,水墨入诗画,只此青绿的舞者“舟行笔墨上,人在画中游”,千里江山图徐徐展开;
这一染,烟雨醉江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琴棋书画诗酒茶,轮番上演。
西湖上的采莲女,钱塘江的弄潮儿,拱宸桥的烟火人家,还有星汉灿烂里的白鹭翩翩,吴侬软语里的能不忆江南,这一切属于中国,也属于杭州。
这些美景丽人杭州自古有之,正如陈德武所赞: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
如今第19届杭州亚运会已经圆满落幕,且随古人梦回杭州,重温这人间天堂。
1.杭州春望,美不胜收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唐•白居易《杭州春望》
公元822年,年过百半的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任期不到三载,却从此与杭州结了不解之缘。
这几年乐天政绩斐然,疏浚城中古井,修筑堤坝蓄水,并作《钱塘湖石记》供后世参考。
除了治理经验,白居易还将自己的一笔俸禄留在州库用作治理基金,并写下大量讴歌杭州山水的诗词,千古流传。
这首《杭州春望》虽远不如《钱塘湖春行》《忆江南》闻名,但全方位地展现了杭州风情,同样美轮美奂。
清晨白居易登临望海楼,观云霞出海曙,望护堤闪白沙。而夜幕降临,又可聆听涛声传入伍公庙,寻柳色春意在秦楼楚馆。
杭州不只山美水美,人更美。秀外慧中的杭州女子织出柿蒂花纹的绫布,酿出醉人的梨花春酒。还有满楼的酒旗招展,这繁华迷人眼。
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乐天,远望西湖的孤山寺路,微风吹过草绿,宛若少女的裙腰摇曳起伏。
难怪白居易“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里有湖光山色,也有风土人情。
就是这样的繁华盛景,此后让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白居易不只爱这西湖早春,也爱这山寺秋月,还爱这夜色温柔: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白居易直到晚年,也念念不忘: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终究白居易用自己的杭州一行,为世人留下了难忘的杭州一梦。
2.西湖盛景,浓淡相宜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宋•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其二》
如果说白居易让我们梦入杭州,两百多年后的苏轼则让我们梦入西湖深处,触摸到杭州灵魂。
苏轼此生两度到杭州任职,不只被西湖美景所陶醉,更为西湖景观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有赞颂西湖的华彩篇章,有疏浚西湖的切实功绩,有修建苏提的审美创新,不只成为苏轼本人的心灵故乡,也点燃了后世对西湖最美的想象。
就像这首雨后初晴的西湖赞诗,被后人称为西湖定评,此乃苏轼第一次到杭州出任通判所作。
那时苏轼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饱受诋毁与排挤,只能自请出京,不曾想被这片山湖江海所治愈。
在苏轼眼里,西湖晴时明艳、雨时清雅,正如风华绝代的美女西施,浓妆淡抹总相宜,让人迷恋。
从此,以身许国的绝代佳人与美不胜收的西湖美景被巧妙地融合到一起,成为杭州最美的代言,直到今时的杭州亚运会仍被广泛提及。
苏轼爱极了这浓淡相宜,雨时“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雨后“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而这泛舟西湖的美好时光,苏轼多年以后才能故地重温:还来一醉西湖雨,不见跳珠十五年。
公元1089年,历经黄州烟雨洗礼后的苏轼,再度到杭州任职,却为杂草丛生和淤泥堵塞的西湖所痛心。
“使杭州而无西湖,如人去其眉目”,苏轼岂能忍心,于是便留下了疏浚西湖、修建苏堤的千古功绩。
而如今我们看到的苏堤春晓、三潭印月等景观,皆是在苏轼治理西湖的基础上得来。
也正是因为苏轼,一千多年以后的杭州亚运会,让世人再次目睹西湖的风采,光耀千年。
3.钱塘江潮,雄伟壮观
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
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唐•刘禹锡《浪淘沙九首•其七》
除了西湖,杭州的钱塘江潮也举世瞩目,当地观潮习俗始于汉魏,已经流传了两千多年。
到了唐宋时期,观潮习俗极为兴盛,唐朝的刘禹锡就曾被这雄伟壮观的景象所深深震撼。
八月十八的钱塘江潮,最为壮观。刘禹锡在这一天,感受到了潮起潮落的声、色、形、神。
当潮水由远及近地涌来,刘禹锡首先被这惊天动地的涛声所惊艳,如雷霆万钧、万马奔腾。
当潮水涌上顶点,与岸边山石迎头相撞,高达数丈的浪头翻卷而回,宛若风驰电掣回归江海。
当潮水逐渐退却,刘禹锡看到汹涌的波涛卷起江底的层层沙堆,就像洁白的雪堆,漫天袭来。
此时屡遭贬谪的刘禹锡,在磅礴壮阔的钱塘江潮里,被这百折不挠的浪涛精神所鼓舞,高昂面对宦海沉浮。
多年以后,宋代的潘阆以豪迈之语道出这弄潮精神: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而这无疑也是杭州人时代精神的写照,杭州亚运会开幕式上一对青年男女舞动在“海阔天空浪若雷,钱塘潮涌自天来”里,将这份乐观进取传递到世界每个角落。
当然夜晚的钱塘江潮也分外迷人,苏轼曾云: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4.灵隐寺庙,古朴清幽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唐•宋之问《灵隐寺》
宋之问也爱这钱塘江潮,只是他观潮的地点极为清幽古朴,在千年古刹灵隐寺。
灵隐寺建于东晋,面朝飞来峰,济公曾在这里出家,拥有着将近1700年的历史,举世闻名。
宋之问不只爱这飞来峰的高耸葱郁,殿宇的古朴庄严,更爱在这里俯瞰沧海日升和钱塘潮涌。
到了金秋时节,还能观赏月宫桂花落,云外香火飘,将美好的传说与佛教的圣洁连接到一起。
宋之问还登塔寻泉,赏花观叶,在这一路的奇山异水中暂时忘却贬谪越州的烦恼,心神安宁。
此番灵隐寺之行,让宋之问游兴大起,还打算到天台上一游,走一走石桥,游览个痛快。
苏轼在杭州任职时,也曾在天王殿外的冷泉亭流连忘返:溪山处处皆可庐,最爱灵隐飞来峰。
洪炎漫步杭州郊外,也曾惊艳于寺外流水钟声:鸟外疏钟灵隐寺,花边流水武陵源。
5.孤山梅园,文人风骨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宋•林逋《山园小梅二首•其一》
如果说钱塘江潮代表了杭州人的时代精神,那么林逋隐居的孤山,则象征了古人的文人风骨。
这风骨是不慕名利、甘于寂寞的高洁品性,也是梅妻鹤子、吟诗作赋的高远追求。
林逋终身布衣,人到中年后漫游到杭州,便被西湖的湖光山色所吸引,在孤山结庐隐居下来。
在这里,他躬耕田园,大量种植梅花,梅花成为他的灵魂伴侣,再无娶妻生子的俗世念想。
也正是因为对梅花的这份痴爱,才能让林逋捕捉到梅花的精神特质: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梅花在无形中倾注了林逋个人的精神追求,在滚滚红尘中遗世独立,暗自幽香。
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同样被这梅园所打动,“伍相庙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
最终林逋撒手人寰后,被葬在他所挚爱的孤山,宋仁宗嗟悼,赐谥“和靖先生”。
将近900年后,以“秋风秋雨愁煞人”作为绝笔而英雄牺牲的鉴湖女侠秋瑾,也被葬在孤山。
至此,孤山梅园所代表的文人风骨,有了更为深刻崇高的表达,杭州人的精神由此世代相传。
值此杭州亚运会,当世人将目光聚焦到杭州,感谢伟大的祖国让这盛世景象再度上演。
诚如柳永所赞: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如今杭州亚运会已落幕,但关于杭州和中国的故事仍在书写,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