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梅花七首古诗(涧头一树小春梅,小春枝上含珠颗)
宋朝整体气候偏冷,喜欢花事的宋朝人当然不满足冬天的萧条,况且又有男女四季簪花的风俗,虽然市卖的花朵,有翠枝雪柳,女子也会珠玉满头,但是少了自然的花朵,总觉得缺乏灵气。有市场需求,就有创造。岭南十月的梅花经过栽培,选取早花耐寒品种,遍种大江南北不算,还特地培养出颜色各样,覆瓣优美的红梅,粉梅,白梅,绿梅。那时候的雅赏比现在豪放得多,冬天重要的节令里,是人人头上插梅花的。
庭院里有的,自然拿着剪刀就挑选,没有的庭院的,风雪之中也会有山民挑着一担担梅花在街上卖。
宋朝的梅花审美和日常运用远远胜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全民热爱的梅花审美,自然生出了另一种乐趣,就是看谁能够欣赏到最早开放的梅花。
在宋朝,因为梅花的普遍种植,很多人都知道早冬十月,会有最早的梅花开放。实际十月小春这个说法不见之宋朝之前的唐朝文字,特地将十月早冬的晴美说成是小春天,实际和宋朝的梅花种植欣赏有关,梅是迎春之花,早梅开放的十月,自然是小春天,梅花和十月的关系就这么定了下来。早梅也就成了十月的花神,何况整个冬天都是梅花的主场。
人们不满足庭院的观赏梅,还会去户外野外寻找天然的十月梅花。而我刚才说了,宋朝整体的气温比唐朝偏低,那么野外的梅花,经过晚秋风雨的低温酝酿,也往往在早冬会有几枝绽放,成为外出旅游的人们的另一种寻访的乐趣。
踏雪寻梅,不见得是踏着真正的雪,而是踏着小雪节令看梅花,
“孤根十月已先温,不待青春入烧痕。
冷艳一枝何处看,竹边池阁水边村。”宋 · 史浩《弥坚小圃小春见梅 》
这是在一座水边村落,看到的最早的水边梅花。
一树孤独的梅花老树,十月里,已经感受气候的温润。按道理它应该等待真正春天的到来,此时该和野草荒原一起沉寂,进入冬藏,和田园烧痕同色。
但是就是这样一树老梅花,在十月,枝头忽然绽放一枝冷艳的花朵,仿佛不甘冬天的寂寞,又仿佛是为了陪伴岁寒三友的翠竹,鲜明在十月的水边乡村。
实际这是梅花应该不算野梅,而是农村常见的江梅和果梅。刚才我也说了,宋朝的江南地区是广种梅树的,当然也不是完全看花,重要的是梅子也是水果和醋的原料。宋朝的农业非常发达,几乎利用一切闲地种植果树蔬菜。尤其是江南地区,梅子黄时雨,梅雨成为一个气象名词,实在是和这个地方的大规模梅树种植有关。
“访隐寻幽缓著鞭,梅花初试小春天。
孤峰上下分三洞,一水萦纡溉万田。”北宋 · 李师中《中隐岩 其一 》
去山林寻找野梅花,当然是十月出游的一个借口,农历十月仍旧是适合登高望远的旅游季,红树满山,天高气清,这样的时段,如果能看到野梅开花,那是锦上添花的事,更助游性。
早冬时节,缓慢行山访友,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步履缓慢闲适,若逢着一枝开花的野梅,更会驻足良久,听涧水长流,感天地之清幽。
而他寻幽之处,恰恰在有孤峰,有山洞,有溪流瀑布的山谷,看见水从山涧流淌,梅花开着一两朵花,那流水是田园万亩的水源之头,这一树刚刚蓓蕾的梅花,也是春之始,藏于深山,从容酝酿春意。
“江上南枝暖欲妍,小春时节又经年。
谁知一点还乡梦,直到梅花树子边。”北宋末 · 周紫芝《十月九日霁色可喜三首 其三 》
宋朝的人多爱梅花,十月才来,就急着去看梅花树。
实际梅花树的可爱也在此处,一叶落,一芽生。实际上从梅花叶子凋落的那天,枝间就蕴含着小花芽,只是要等待时间出芽。
初冬十月的晴天,可以让花芽探出一点点,但是往往连花苞都算不上。实际很多花树都有这样的特征,不信,你去看看桃花柳树,叶子落处,总有新鲜的小芽。
但是宋朝人显然更钟爱此时的梅花,看见一点点小芽,就已经想到满园花开。
周紫芝更可爱,看到一朵蓓蕾,已经想到了故乡的梅花树。
我说过,江南田园多有梅花,梅花也是不可抹去的家乡记忆。
为了期待梅花的开放,十月里每天绕着梅花树做盼望,而正是这种期待,也成为梅花欣赏最重要的一环。因为漫长,惦记,而最终心理上也酿成了如梅的芬芳。
“本是飘然不系船,迩来清兴为梅牵。
小春枝上含珠颗,蜡屐还须破晚烟。”宋 · 史浩《又次韵汉卿 其一 》
本来早冬的游玩就是散漫而任意的,有种心无眷恋的潇洒游走状态。
这种早冬的游玩和散步,也为当代人所喜欢,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心思沉静,是一个沉淀和整理的精神状态。
但是这样潇洒地行走,忽然撞见了一树将要开花的梅花。是忽然看到了美还是自我?是打动于梅花那种清新向上的美,还是唤起心情中本来就沉淀下去,却又再次勾起的春天的情怀?
那梅花枝头一串串珠子一样的蓓蕾,醉人在将开未开。
到底眼光和心情都被牵住了,这将开的梅花,大约晚上或者明天就会开,我是离开还是留下呢?
他做了一个决定,晚上再来看看。
为什么人们这么期待梅花开放?因为梅花的香气,是冬天里的天香,让人不忍错过。
哪怕是一朵梅花,那香气之清远,深入肺腑,都是冬天自然给人最美的礼物。
“茫茫烟渚群鸥下,隐隐晴虹短棹过。
最是小春奇绝处,梅花破萼未全多。”宋 · 喻良能《十月二十三日携家游裴园 》
这是一座水边的江南园林,里面有无数梅花树。
这已经是早冬的下旬,天气和暖,梅花已经打满花苞,但是梅花酿花时间长,往往在农历深冬和早春才会进入盛花期。此时的梅花虽然有无数的骨朵,但是可能只有很少的部分,在枝头开花。
但也正是这种次第之美,让人生出无限的期待。
小春梅花的绝妙在于,梅花都在酝酿花蕾,只有少部分开花,这些密密麻麻的蓓蕾,什么时候开,先开哪些,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今天来,也许这朵开了,明天来,也许那朵开了,你期待的也许它还羞涩着,你没有预料到的,它忽然给你一朵花,一个笑。
所以人们也很容易被早春的梅花吸引,因为千变万化的花的状态,打苞,破蕾,花未开,花一朵,花一枝,花半开,每种状态都会让你的期待变得更加牵心。
这首诗类似花未全开月未圆,欣赏早梅的乐趣也就在这,仿佛是孩子,期待它成长,天天有所变化。
“涧头一树小春梅,每岁何曾抵死开。
乱点香须乃如许,有花无句为徘徊。 ”南宋 · 韩淲《 涧梅一枝(花)盛开》
这南宋的韩淲有福气,居然在某一年早冬,终于看到山谷里一棵开花的梅花树。
而且他也是有耐心,年年都在十月小春来看这棵树。往年可能只先开几朵,但是今年不同往日,十月山梅,忽然满树如雪,抵死全开。
这倒让韩淲震惊愕然,往年都是心里有好句子,等着你开花,往往你的开的时候,不符合我的理想,今年倒好,满树缭乱的白色梅花,倒使得我满怀诗兴,硬是整不出应景的美句。
他也只能绕着梅花树,徘徊徘徊。拿什么来形容你这浪漫的姿态呢?
那水花溅落在枝头,好像有点像,但是又说不全,那水花哪里会有梅的香气?
花树往往有大小年之分,大约每十一年会有一次花果丰收。
只是韩淲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幸运看到这树梅花的大年。
那种绚烂,他想了好久,才用抵死二字,那是何等壮观的一树早冬花雪啊。
“陶翁书甲子,楚客纪庚寅。
村叟无台历,梅开认小春。”南宋 · 刘克庄《梅开五言一首 》
这首诗我喜欢。陶渊明用甲子记录年月,屈原用庚寅记录时间。
山村里的老翁没有这样的文字修养,但是自然有一套识别季节的方法。
晚秋之后,早梅开了,那就是已经在农历小春十月。
这是多么笃定而自然的事。农民的智慧来自自然和观察,可比翻日历的读书人简洁明快而笃定得多。
要不你看看日历,是不是到了农历十月?
这几首早冬梅花,分外别致,从中你可以看到宋朝人热爱梅花的那种情怀。
不过当代气候偏暖,江南的初梅可能也要延迟到仲冬冬至左右。不过梅花对小气候特别敏感,没准你就可以看到十月里的早梅,一朵也是春,请把它留在枝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