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经典古诗词,九首优美《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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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弦的《唐宋元明清》里有一句:“笔锋眷恋,我填《西江月》;琴心流连,你叹《春去也》。”
第一次看到这句歌词,瞬间被惊艳到了。
绵柔戏腔中,似乎回到了古时的深深庭院,风摇柳枝,花影颤巍,明月入窗。
素面半遮的佳人,指尖轻轻抚过古琴的弦。琴声幽咽,似在诉说绵绵不绝的相思之情,月色如水,照着才子未尽的半阙《西江月》之上。
和很多词牌名一样,《西江月》大致形成于唐五代时期,其调名有可能取自李白的“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西江月》最初为民间流行歌曲,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江月令”等等,相比较之下,还是《西江月》最有意境。
今日我们分享九首《西江月》,看皎皎明月,听悠悠江水,思百味人生。
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苏轼 〔宋代〕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苏轼的中秋,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的明月,也有“看尽人生几度悲凉”的夜来秋风。
公元1097年,苏轼被贬儋州。
此时的他,已年逾六旬,杭州密州徐州黄州汝州惠州,北宋的二十多个州,他挨个呆了个遍。
这些个州,起码,还在大陆之内,轻车简从,尚能到达。
而这一次的儋州,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涯海角。
去儋州之前,他已经有所预料,此去再无生还希望,便把全家安置在了惠州,只带三子苏过一起渡海。
他在荒凉的儋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经历了几起几伏,这样的躬耕生活他早已习惯。
次年,他的弟弟苏辙被贬循州,和他隔海相望。
这一年的中秋,海南的月,格外的明亮。圆月吸引着潮水,波涛汹涌。
1076年的中秋那天,他望向天上的月,思念苏辙,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年年岁岁月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想到21岁那年,他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起出蜀,上京城,中进士,不尽风流风光。
如今,父亲早已作古,他和弟弟的宦海生涯,就像是眼前澎湃起伏的海水,一波三折。
海风吹动树叶,发出令人惊悚的沙沙声,响彻回廊里。
他看看自己,愁思爬上了眉头,鬓边生出了白发。
与日月相比,人生真的是倥偬恍如一梦。在这场梦里,他又经历了多少个清凉的秋天呢,又还有多少个秋天在等待着他呢?
他不知道。甚至,他也不想去知道。
他端起酒杯,举向青天明月,又低下头去,洒酒于地上。这么多年,只有这天上的月亮,地上的影子一直在不离不弃的追随着他。
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辛弃疾 〔宋代〕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辛弃疾的这首《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常被拿来和苏轼的《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作巅峰对决。
有人说,这两首词,像是弄反了作者,在辛弃疾的笔下,看到了苏轼的闲情逸趣;在苏轼的笔下,看到了辛弃疾的豪迈悲壮。
公元1181年,辛弃疾因受奸臣排挤,被免罢官,回到上饶带湖家居,并在此生活了近十五年。
在上饶,辛弃疾顺利的完成了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的蜕变。
他结盟鸥鹭,相伴山水,鹅湖山、灵山、博山等地,都留下了辛弃疾探古寻幽的足迹。
上饶的美丽山水也让这位雄心壮志的爱国英雄暂时忘却失意的烦恼,过起了一段惬意舒适的田园生活。
他效仿陶渊明,把陶渊明的田园诗变成了田园词。
6月一天的傍晚,午后的大雨把乡村的山川原野冲洗得一尘不染。他独自沿着田间小路,一边缓慢的踱步,一边欣赏着乡村恬静美丽的晚景。
远处,是一片金黄的稻田。一阵晚风吹来,稻苗一起一伏,送来甜甜的稻花香味,蝉声喈喈,蛙声阵阵,似一部动人的交响乐。
不一会儿,太阳西沉,皎洁的月亮从树枝间升起,月光如水,惊飞了枝头喜鹊。
天边几颗星星忽明忽暗,山前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往日的小茅草屋还在土地庙的树林旁,道路转过溪水的源头,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切,是如此的平淡,却又如此的美好。
心,只有静下来,才能从容看世界,安然品悲欢。人,只有静下来,心中的某个角落,才会被触动。
三千世界,浮光掠影,唯有静心,方能过滤岁月的浮尘,穿透遮眼的云烟,回归生命的纯净。
西江月·三过平山堂下
苏轼 〔宋代〕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
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品析完苏辛二人的巅峰之作后,我们再回到苏轼,把苏轼的时间倒回到1079年。
这一年的早些时候,苏轼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前他已经先后出任了杭州、密州、徐州等地的地方长官,政绩斐然,文才和政才都受到朝廷的赏识,被当作备用宰相来培养。
四月,苏轼调任湖州。对于朝廷的此次安排,他心怀感激,毕竟这里比徐州相比,是山水清远,朝廷优贤任用之所。
从徐州去往湖州,要路过扬州。
扬州对于苏轼,是一个格外重要的地方。扬州西北的大明寺侧的平山堂,乃欧阳修于公元1048年(庆历八年)知扬州时所建。
欧阳修是苏轼的恩师,是他在科举考试之中,挖掘出了苏轼,后来苏轼也拜在欧阳修的门下,师生情谊深重,共造千古佳话。
虽为师徒,他们也都同时是北宋的名臣,所以并不能常在一处。欧阳修在扬州为官,苏轼只要路过,必定要前往师父的住所拜访。第一次经过平山堂是1071年,第二次已是三年后,欧阳修也已经于1071年辞世,苏轼再一次路过平山堂,拜访,成了凭吊。
公元1079年四月,苏轼自徐州调知湖州,这是他生平第三次经过平山堂。这时距苏轼和其恩师欧阳修最后一次见面已达九年,而欧阳修也已逝世八年。
平山堂的墙壁上,恩师欧阳修留在墙上的墨迹,仍是那样气势雄浑,犹如龙飞蛇舞。
他看着那些文字入了神,那文字的背后,是恩师和他相伴教诲的千百个日日夜夜。
泪水在如烟的往事中潸然而下。
堂外,春风抚动杨柳,沙沙作响,似乎在为这大好的春光华年而歌唱。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回不去的是时间,留不住的是岁月。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因为不回头看,生活已如梦幻。
西江月·顷在黄州
苏轼 〔宋代〕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还是在1079年,苏轼断然不会想到,他此后的人生会在这一年的夏天发生翻天覆地的转折。
凭吊完恩师的平山堂后,他到了湖州。在这一年的七月,作《湖州谢上表》。本只是例行公事,只要略叙过去无政绩可言,再叙皇恩浩荡之类便可以上交了。
但许是恩师欧阳修刚劲正直,敢于直谏的精神深深的激励了他。他兴之所至,又在谢表中添加了一句"知其生不逢时,难以追陪新进;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养小民",而惨遭文字狱。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乌台诗案"。
他也因此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这是苏轼生活史的转折点,这飞来横灾彻底地粉碎了苏轼希望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然后功成身退的幻想。
也是从此,他看清了官场的黑暗、世态的炎凉。但他没有被痛苦压倒。
他住在黄州临皋亭。后来又在不远处开垦一片荒地,种上庄稼树木,名之曰“东坡”。
他有时布衣芒屩,出入于阡陌之上;有时月夜泛舟,放浪于山水之间。
从此,苏轼成了“苏东坡”。
从最初的愁闷到留恋,他渐渐的喜欢上了黄州。这里,虽然是穷山恶水,但也是青山秀水。虽然是谈笑无鸿儒,但往来有赤诚淳朴的乡亲。
春夏之交的黄州傍晚,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不一会儿,月亮出来了,森林里,渐渐的生出了氤氲寒雾。
在东坡之上躬耕了一天的苏轼,骑着马临溪而行,溪林之中的景致是如此可爱,让他白日里的辛劳一扫而光。
他拉了拉马儿的缰绳,不忍心让马儿踏碎溪水之中的月亮。
一步一踱,踽踽而行,平日里仅需一炷香就可到达的家,因贪恋这美丽的山泉和月色,他竟然走了一个晚上。从恍惚中过来时,杜鹃已经在啼叫了,天,也已发白。
黄州,是苏轼的第一个坎;但黄州,也是苏轼精神飞跃的平台。在这里,苏轼找到了生命之源,让他心神愉悦,能让他把随时捕捉到的诗意全部转化为了笔下的传奇。
西江月·梅花
苏轼 〔宋代〕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西江月》里,并不是只有清风明月,浅浪绿杨,还有儿女情长。
我们还是说苏轼,这一次,他的时间再往后延伸了18年。
这一年的苏轼,已经年过花甲。
原配妻子王弗已经去世30年。在世时,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王弗的去世对苏轼打击很大,十年都走不出来,也在十年之后,写下了那首被誉为千古第一悼亡词的《江城子》。
在苏轼的一生中,原配王弗恰似一颗流星一闪而过。而真正陪伴苏轼走过人生困厄的,是另外一个女子,王朝云。
他们初识,朝云尚在金钗之年,而苏轼已近不惑。她是出身微寒的卖唱女子,他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两个人似乎怎么看怎么不搭。
但是缘分这个东西,他就是很奇妙,你会和谁在一起,似乎早就命中注定。
朝云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朝气蓬勃的灵气和清新洁雅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他,而他的才气也俘获了少女的芳心。
他把她从歌舞坊中赎了出来,收进府中做侍女。
她十八岁那年,他正式纳她为妾。
事实上,朝云也成了苏轼起伏人生路上最贴心的红颜知己。
她跟随他的岁月里,多半处于苏轼仕途不得意之时,他们时常辗转于苏轼被贬的地方。从杭州到密州,从徐州到湖州,从黄州到惠州。
他们时常在苦中作乐,在穷乡僻壤的贬谪之地,一个作词作曲,一个倾情演绎。
苏轼的那些失意也好,豪情壮志也好,都在朝云的唱词里。
被贬惠州的时候,这对忘年的恋人度过了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时光。
惠州临近海边,常年湿热。王朝云不适应这样的环境,竟一病不起。
苏轼为她遍寻良药也无济于事,最终,在1096年的冬天,陪伴了他22年的王朝云,离开了人世。
她走的那天,多年没有下过雪的惠州,忽而飞雪。
雪花一朵一朵,从天而降,飘过罗浮山,飘过九天洞,飘过华首台,绵绵不绝。
雪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她的闺房外,一枝红梅,在寒雪之中,透露出一个花骨朵儿,然后,瞬间绽放,如他初见她之时的盈盈笑脸,清雅仙姿。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她,必然是不舍得丢下他一个人撒走而去。
他面对着这一朵梅花,嚎啕大哭。
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
司马光 〔宋代〕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在我们的印象之中,司马光除了少年时候的砸缸救小伙伴,可能就是一个刻板的老古董了。
而其实,严谨的司马光,也会有侠骨柔情的一面。
宋时,达官贵人们流连于烟花柳巷,呷妓吟词,为了应酬,司马光也不免出没其中。
在一次酒宴歌席上,一个歌女得知他的文名,频频向他敬酒,以祈得一篇词作。
司马光架不住这般艳情,于是便为她填写了这首词。
在他的眼里,她挽了一个松松的云髻,敷上了淡淡的脂粉。身姿轻盈,着一身青烟翠雾般的罗衣。她的舞姿,就像春日里的飞絮游丝,飘忽不定。
他对她说,此番相见后,可能就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别后相思甚,多情若无情。笙歌散后,醉酒初醒,只见深深庭院中斜月高挂,寂静无声。
表面上看,似乎是他对她的爱慕。可其实,浓字艳词的背后,却是他对她妻子爱的承诺。
老学究司马光,一生只爱一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张氏。
他在20岁那年,就正式娶了16岁的她。他们没有过多的爱情纠葛,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妻子张氏,外表朴素,并没有倾国倾城的颜色,却心底善良,与司马光家所有的人,甚至是家仆婢女们的关系都处理的特别融洽。
有一次,一个婢女因为有心事,稀里糊涂端了一盆特别烫的水给张氏洗脚,脚背都被烫伤了,张氏并没有责罚那个婢女,而是问名她有什么心事,还帮着解决了家中困难。
可惜的是,如此贤良的张氏,却因为身体的缘故,无缘做良母。司马光夫妻俩终生没有生育孩子。
这也成为妻子一直以来最深的自责,她主动为老公张罗找“小三”,可司马光却笃定的一生爱她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曾纳妾闹过绯闻。
任何绝色的女子在他的眼里,都不及妻子。妻子去世之后,他住进了洛阳的宅院,并取名叫做“独乐园”,把对夫人的思念都蕴含其中。
他坐在独乐园的读书堂却经常看不进去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里脑海里都是张氏的身影。
司马光的爱情,一生只够爱一人,专情和长情是那个时代最难得的。有她在的时候,全世界的女子都算不上美丽;当她离开的时候,和她有关的回忆就像是最好的阳光,伴着他直到终老。
西江月·遣兴
辛弃疾 〔宋代〕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告别苏轼,我们又来到了辛弃疾这里。
十年带湖闲居之后,辛弃疾终于如愿以偿,重新出山。
这次重返官场,因有以前对社会人生的曲折阅历和教训,他变得聪明了许多。
他对现实有所警惕,也不断地审度着东家的意思,也对官场路途的险恶有比较充分的思想准备。
可尽管如此谨慎,还是挡不住政敌从背后给他放来的冷箭。
在他全心身地为功名事业而努力奋斗了两年零六个月后,因为一桩小事,他很快又被罢官。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得不再次退隐。
因为前次归隐的带湖山庄被大火焚毁,这一次退隐,他选择了离带湖不远的瓢泉。
如果说第一次的归隐带湖,他还对自己的政治理想抱有那么一丝希望和幻想,那这一次的归隐瓢泉,则是让他彻底的失去了希望,他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从此心灰意冷。
曲肱玩味圣贤书,识破人间总畏途。盛欲对君言所以,又应诮我爱之乎。那么多年读的圣贤书,那些圣贤们传达出来的经世济国的道理,似乎都成了笑话。
他日日纵情山水,与草木为伴,与自然为友,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当你没有知己的时候,大自然就是你最好的知己。
它能够包容你的任性,有足够的耐心去听你诉说,即便是你醉成一滩烂泥,它还可以给你提供休憩的场地,送你一丝山风为枕,送你一汪溪水为席,送你满天星辰为被。
那路边的松树,也会很贴心的向你伸来枝干,搀扶着你慢慢的躺下。
这里哪一点,不比那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官场有人情味。
晚山虽凄冷,不亦美人间。
瓢泉之滨的辛弃疾,终于放下了,听兮清佩琼瑶,明兮镜秋毫。君无去此,流昏涨腻,生蓬蒿些。
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
朱敦儒 〔宋代〕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两宋之交的隐士朱敦儒,活了将近百岁。
他虽出身豪门,祖辈都是官宦,可比起官场,早年的他更向往清都山水的闲适田园。
而他的田园里,藏着的是对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热爱。
北宋晚期,世风腐败,日暮黄昏。不久后,金人南下,北宋灭亡,这个曾经号称“且插梅花醉洛阳”的朱敦儒,在战乱之中,临危受命,走进了玉楼金阙,成为官员。
面对神州陆沉,故土难回,他痛心疾首,几度上书朝廷要求北伐。
可风雨飘摇的南宋,统治者都是在“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里苟且偷安。主战派,注定没有市场。任凭他怎么的忧国忧民,那朝野就是不理不睬。
朱敦儒只好罢官回家,继续守一方山水,享半世清华。
可命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一次乌龙,让人积蓄了半生的清誉,毁于一旦。
他稀里糊涂的成了害死主战派英雄岳飞的奸臣秦桧的席上客。其实,他和秦桧之间,也只是文辞来往,并没有多少政治话题。
近墨者黑,朱敦儒也成了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从清高的山水郎,变成了奴颜婢膝的小人。
经此变故,他也彻底的将人生看透。
原来他一直所努力的,一直所追求的,无非是一阵青烟,一场终究要醒来的美梦而已。梦再美,它终究是一场虚幻。
大梦初醒,他果断的抛下三千烦恼。于山水之中赋诗,在田园之中徜徉,无论天晴还是阴雨,活在自然之中,心定而神闲。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人生的悲欢离合,全在这沉痛的梦中。
西江月·阻风山峰下
张孝祥 〔宋代〕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
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公元1167年的一个秋天,南宋词人张孝祥接到了朝廷的迁令。由潭州知府改任荆南。
潭州到荆南,要经过天下第一水,洞庭湖。
张孝祥对洞庭早有耳闻。
那是李白“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的地方,是孟浩然“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的所在。
更有本朝的范仲淹,写下了“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脍炙人口的名篇《岳阳楼记》。
此番前行,他定要好好的欣赏洞庭湖那美丽的风光。
小舟沿着湘江,慢慢的从长沙驶入到了洞庭湖里,已是傍晚时分。数行征雁,雨晴风住。洞庭湖,是“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岸边的树叶倒映在水中,小船仿佛载满了一船的秋色,停滞不前。
舟人们焦急的摇着桨,他们怕误了大人的官期,可张孝祥却淡淡一笑。
他觉得,这是洞庭湖主有意在留住他观看夕阳西下的美丽景色。那鳞鳞波光,是招呼他停留下来的满斟绿醑;阵阵波涛,是龙宫中奏演的《霓裳羽衣曲》,都劝他好生留恋,莫匆匆归去。
月移初上柳梢头,莫负洞庭今夜留。他呼唤着楫公,停下手中的棹子,今夜,就在这碧涛秋水之上,好好的留宿一夜吧。
毕竟,可不是谁人都有那个运气,看到这美到让时间都能静止的洞庭秋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