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豁达唯美的诗词(豁达与从容两首古诗)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公元826年,白居易与刘禹锡在扬州相逢。此时,距离刘禹锡因为“八司马事件”贬谪离京,已将近二三十年。
这二十多载风云变幻,作为挚交好友的白居易,自然会为刘禹锡鸣不平。天妒英才,本来受点挫折在所难免,可二十多年的惩罚,实在又过于残忍。
白居易能说出此番话,实在是出于对刘禹锡的同情和了解。想当初刘禹锡被贬十年后奉召回京,要不是以“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讽刺当朝权贵,又怎么会再次贬谪十余载。
可刘禹锡就是刘禹锡,他至死都是那个一心想屠龙的少年。不管遭遇多少次贬谪,也不管遇到怎样的人生困境,他都可以豪迈地喊出: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所以等二十三年贬谪归来,刘禹锡依然初心未改,甚至更加炽烈。那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生命热情,尽在写给白居易的两首诗里,治愈和鼓舞了无数人:
1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唐·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白居易曾一度以29岁进士及第而春风得意。但与他同岁的刘禹锡21岁就进士及第,故而这两个落魄才子在扬州相遇的时候,可谓是相见恨晚。
此时二人都已年过半百,白居易感慨于刘禹锡这二十余载的贬谪生涯,在酒席上就为刘禹锡写下了《醉赠刘二十八使君》: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在这首诗里,白居易将刘禹锡赞为国手,为他这这些年的蹉跎岁月和寂寞潦倒充满同情与疼惜。
刘禹锡看后只是淡然一笑,墨笔一挥,就写了这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作为回应。
这些年在巴山楚水的偏僻之地,度过了二十三载悠悠岁月,其中凄凉潦倒,尽在不言之中。每当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故交,只能像昔日的向秀,徒然吟诵着闻笛赋。如今再度归来,柳宗元等好友已经故去,京城早已是物是人非。
可纵使如此,沉船两侧,仍然有千帆蓄势待发,病树前头更有万木争春,一切充满新的生机与活力。今日听君为我赋诗一首,倍感振奋,不如就借着这杯美酒,相互鼓舞,且共从容。
在刘禹锡的回赠里,没有逃避这些年的凄凉苦楚,这本就是他人生里的常态。就像他曾写过,“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刘禹锡就是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困境,敢于正视凄凉的巴山楚水。他将这些视为寻常之事,就像他蔑视那些玄都观里的桃花树,不放在眼里,也就不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未完成的革新事业,和已经故去的知己好友,就像柳宗元。只有想到这些人的时候,刘禹锡的心才会柔软下来,才会感觉到悲痛。
所以刘禹锡想告诉白居易,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举眼风光又如何,我此生长寂寥又如何,都不是我在意的人与事。
我这艘沉船还能千帆过尽,我这棵老树还能枯木逢春。这些年风云变幻,我依然宝刀未老,只要我初心不改,谁奈我何。
这就是54岁的刘禹锡,经历了二十余载的宦海沉浮,依然心怀凌云之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2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唐·刘禹锡《酬乐天咏老见示》
有些人的生命注定就是一团火,不到生命的终结,就不会停止燃烧。
刘禹锡回京后,以一首《再游玄都观》宣告了他的华丽回归: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一般人在经历了上一次的戏赠桃花诗被贬后,要么收敛锋芒,要么意志消沉。而刘禹锡,却越战越勇,越老越勇,要与那些奸佞小人死磕到底。
这种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在写给白居易的这首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生百年,没有人不忧虑年老体弱,到了那时也没有几人会真正疼惜。你看人老体弱衣带渐宽,毛发稀疏,帽子也会偏斜。为了爱惜眼睛,有时候不得不把诗书束之高阁。为了治疗疾病,又不得不用艾灸去除苦痛。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历尽沧桑,阅人无数,也会世事洞明,一眼就看透事情本质。如此细细思量,我认为这也是幸事一桩。看透了生老病死,也就了无挂碍,自由自在。所以不要再惆怅日落到桑榆之间就是岁月已晚,它的云蒸霞蔚依然可以灿烂整个黄昏。
十年前,刘禹锡劝慰白居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十年后,已经六十四岁的刘禹锡,依然可以豪迈地说出,“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这样的书生意气,岁月不曾改变丝毫,反而在历经磨难与挫折的历练下,更显镇定与从容。他的人生,就是活到最后剩下一丝火苗,也要绽放成晚霞,灿烂整个天空。
哪怕火苗是微弱的,在刘禹锡眼里,就是为霞尚满天。
这种蔑视苦难的无畏精神,就像他在《浪淘沙》中所言: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样的刘禹锡,无愧于“诗豪”的美誉。也只有这样的天生豁达之人,才能看透人生的悲欢和历史的兴亡,将过往云烟融尽历史的《乌衣巷》里: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样的刘禹锡,难怪白居易会这样钦慕与同情: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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