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寒食唯美的诗词(二月江南花满枝,他乡寒食远堪悲)
寒食又至,又到了思乡祭祖的时节。
唐代诗人熊孺登在《寒食野望》中曾云,“拜扫无过骨肉亲,一年唯此两三辰。”
其实在唐代以前,寒食节还未与清明节合二为一,禁烟火、吃冷食才是重中之重。
关于寒食节的起源,大都耳熟能详,唐代诗人孟云卿就曾一语道破其来历:
二月江南花满枝,他乡寒食远堪悲。
贫居往往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子推。
春秋时期有个忠臣叫介子推,对晋国公子重耳生死相随,在危难之际不惜割股啖君。可当重耳成为晋文公之后,介子推却选择了与老母一起退隐山林。
三顾绵山而不出,晋文公只能另辟蹊径,放火烧山。本以为这样就能君臣相见,却不想介子推不改其志,拒不出山,活活被大火烧死。
本来寒食节是为了纪念介子推的忠孝之心,举国上下要在其忌日禁烟火、吃冷食。但心怀天下的孟云卿,看到了百姓之苦:贫居断炊乃常态,不独寒食为子推。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存在贫富悬殊,在节日的时候尤为醒目。就像唐代诗人韩翃笔下的寒食,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百姓禁止烟火,王侯贵族却享尽特权,灯火通明。
一边是无月无灯寒食夜,一边是特敕街中许燃烛,人类的悲喜怎会相通。
可就当我们为这样的云泥之别而郁郁寡欢的时候,北宋的黄州东坡上,刮来一阵寒食苦雨,让我们在悲凉处体味到一蓑烟雨任平生是如何的来之不易和难能可贵。
它就是苏轼贬谪黄州三年后写下的寒食帖,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其书法造诣之高,像我这样的外行其实看不出门道,只是帖中的两首题诗,可以在此寒食之日,聊表敬畏之意。
1
寒食苦雨,海棠泥污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
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
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宋·苏轼《寒食雨二首·其一》
寒食雨落,苏轼才发觉自己贬谪黄州已经三年之久。
这三年来他开辟东坡、营造雪堂,从偏僻荒凉之处,一点点开垦出粮食与希望,何其艰难也。
如今春雨绵绵,已有两月,竟然萧瑟如秋日。正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本来春光短暂就令人惆怅,如今苦雨连绵,更让苏轼凄迷哀怨,只能将一腔心事,诉与微雨海棠。
只见烟雨朦胧中,海棠不惜胭脂色,任凭雨打风吹。只消一个雨夜,便零落成泥碾作尘。
这是何等的神力,竟然让这样的胭脂色、燕支雪,深陷污泥,独自飘零。
这又是何等的想象,微雨海棠就像白头少年,断送一生憔悴,只消一场重病。
而这正是苏东坡的心语,就是新旧***争的政治旋涡,让他这枝海棠花开,吹落到黄州东坡的污泥里,从此尝尽悲欢,染尽苍凉。
贬谪黄州期间,苏轼常常以海棠自比,海棠花开,就是他人生逆境里的解语花。
寒食苦雨里卧听雨打海棠,听的是天涯沦落,听的是寂寞萧索。可当悲伤发泄过后,苏轼依然像当初在黄州与海棠初遇时,坚信自己就是空谷幽香、自带光芒:
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
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
苏轼就是这般旷达潇洒,总能在苦难中超脱出浪漫与诗意: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寒食苦雨,海棠泥污,吹落的只是花瓣,吹不散的是属于苏东坡的名士风流与文人风骨。
2
寒食苦雨,穷途痛哭
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
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
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
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
也拟哭涂穷,死灰吹不起。
——宋·苏轼《寒食雨二首·其二》
乌鸦衔纸,苏轼才惊觉又是寒食至。
因为日子过得实在太凄苦,屋漏偏逢连夜雨。茅屋早就如舟行水上,笼罩在云水里。都怪这雨水太急,春江太猛。
这样的风雨飘摇,苏轼一家只能在空无一物的厨房里煮着残羹冷炙,破旧不堪的炉灶下燃着潮湿芦苇,艰难度日。
这样的满目萧条,与禁火断炊无异,潮湿的芦苇点不着,残剩的冷菜温不了,哪还用惦记寒食又至。
这正是孟云卿所云,贫居往往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子推。
可当看到乌鸦衔来烧剩的纸币,苏轼还是想为远在京城的天子祈祷祝福,还有地下的祖先亲人哀悼吊祭。
只可惜,君门九重,坟墓万里,身不能至,只能像阮籍那样穷途痛哭,以表哀思。
但是这些年的凄风苦雨,让此时此刻的苏轼心灰意冷,已是无力哭诉。
这样的寒食苦雨,分明就是苏轼贬谪黄州的凄风苦雨。世人大都记住了后来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却常常忘记“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是何等的艰难。
就像当初一家老小初到黄州,没有俸禄,没有积蓄,是从当地官府申请到的东坡,才算把这艰难的日子维持下去。
所谓的东坡,也是苏轼自己在逆境里的豁达与诗意,自我命名。殊不知,那只是一片废墟,杂草丛生,瓦砾遍布。
“垦辟之劳,筋力殆尽”,苏轼带领着全家克服辛劳,忍受旱涝,才算在绝境地里闯出一条生路。
有时候细想,倘若贬谪黄州的人不是苏东坡,而是生性脆弱之人,或许早就丧失了斗志,一命呜呼。
更不用说,苏轼此后要经历,“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就是这样的苏轼,在寒食苦雨下,写下这样悲凉的心语,不但不让人感觉消沉,反而让人更加敬佩他在黄州东坡上耕植出来的豁达与从容,诗意与风流。
对于苏轼来说,悲凉只是命运的磨难,却不构成生命的底色。他的底色,永远是于苦难中豁达,于逆境时从容,自有超脱与通达。
就像清明雨上,苏轼眼里看到的世界,是“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正如梨花先雪,苏轼心中所想的境界,是“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而当寒食酒醒,苏轼日夜所盼,是“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总之,熬过了寒食苦雨,苏轼的人生也就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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