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闲有诗酒,一溪风月共清明(四首莫负清明诗词)
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
路边的花儿开了,满心欢喜的孩童一直催促匆忙送其上学又上班的父母,快到那百花丛中去。
那儿有桃花红,杏花白,梨花雪,海棠醉;有莺儿啼,燕儿舞,蝶儿飞,蜂儿忙,好不热闹。
春光虽美,但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哪有时间去驻足欣赏,只能一头扎进早高峰的人潮涌动里。
谁也不愿做辜负春光的痴人,而成年人的世界本就责任在肩,谋生在前,游乐不过忙里偷闲。
好在清明又至,奔波劳碌的人们可以短暂休憩,祭祖追远之余,还可约三五好友,踏青游春。
一起醉春风,枕春水,游春宵,上春山,奔赴山川湖海,在旖旎春光里放松自我、感悟哲思。
苏轼被贬黄州时曾言,“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值此清明且做这闲者主人。
1.醉春风
长安市上醉春风,乱插繁花满帽红。
看尽人间兴废事,不曾富贵不曾穷。
—宋·陆游《一壶歌五首·其五》
温暖的春风总令人沉醉,它是杜牧十里扬州的繁华与欢愉,也是秦观一帘幽梦的缱绻与柔情。
只要春风拂过,没有人可以拒绝召唤,尽情地沉浸在满面春光里,恨不得笙歌满院朝朝暮暮。
陆游也爱这春风骀荡,也曾手提酒壶而头簪红花,走在春风十里长安市里,看尽人间繁华。
长安路上游人如织,风是暖的,酒是香的,人是醉的,帽上繁花随意插,且行且醉且从容。
就这样,陆游一边沉醉在春风里,一边冷眼看人生,再热闹的市井繁华终会归于沉寂,再绚烂的盛景繁花也要归于尘土,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就像盛唐长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四夷宾服,八方来朝,何等繁荣昌盛。
而后朝代更迭,从长安到开封再到临安,经历了多少兴衰巨变,如今也只剩“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看透了这些兴衰变迁,陆游沉醉在春风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就无所谓什么富贵贫穷。
七十年间人换尽,放翁依旧醉春风。当收复中原的平生夙愿多次落空,沉醉春风反而是解脱。
陆游直到死前还在叮嘱儿女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浮生一梦里的春风,实属难得的心灵抚慰。
人生总会有诸多不如意之事,不如也学陆放翁沉醉春风看淡荣辱:浮生能几许,莫惜醉春风。
2.枕春水
半篙春水一蓑烟,抱月怀中枕斗眠。
说与时人休问我,英雄回首即神仙。
—宋·黄春伯《绝句》
春风令人沉醉,春水令人沉睡。一不小心,游春的人就会枕着春水悠然入睡。
晚唐才子韦庄客居江南十载,“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不知多少次枕着江南烟雨入睡。
彼时故乡长安正值战乱,韦庄一边迷恋江南春水,一边难忘故人故乡,如梦似幻中享尽春光。
待到人生暮年成为后蜀宰相后,韦庄再回望这江南一梦,说不尽的百感交集,他乡也似故乡。
他这一梦一醒,半生已过。而这一千古名句,成为古往今来无数人心里朝思暮想的梦里水乡。
每当春回大地,不知有多少人想行尽江南,披一蓑烟雨,载一船月明,从流飘荡不问悲喜。
黄春伯此诗,正是对这种逍遥自在的春游生活又一诗意呈现,丝毫不逊色于韦庄的江南旧游。
当春水初生,黄春伯撑着竹竿慢溯在绿波参差里。船下是半篙春水深,船上是一蓑烟云绕。
诗人如此优哉游哉不知不觉就划入春水深处,看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疑是湖中别有天。
直到夜幕降临,烟云散去,明月出来,星辉满船,黄春伯怀抱明月星辰,笑枕春水安然入睡。
如此万顷波中得自由,他恳请世人莫要过问他是谁,从人间英雄到逍遥神仙,只消一个转身。
或许看透了机关算尽,或许受够了生不逢时,或许本就是江湖寂寞人,如此归去来兮,极好。
3.游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宋·苏轼《春宵》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当李白在春夜宴饮桃李园,大有古人诚不欺我之感。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李白认为要通宵达旦,要诗酒笙歌,方不负美好春宵。
同样认为春宵美好又短暂的还有苏轼,他认为一刻可抵千金,值得每个人去用心珍惜与享用。
因为春夜里的繁花如此幽香,明月如此绰约,月光花影交织在一起的画面又是何等朦胧梦幻。
风柔柔,月朦朦,花幽幽,既无夏夜的燥热和秋夜的寒凉,又无冬夜的凛冽,一切刚刚好。
苏轼深觉春宵苦短,纵使贬谪黄州,“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不忘海棠花开。
就连最终一笑泯恩仇成为挚友的王安石,也曾沉醉于“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更不用说此时苏轼的耳畔还传来朱门深院的笙歌处处楼,秋千院院落,到处充满欢歌笑语。
达官贵人也用自己的方式珍惜着春夜良宵,经过春风的传递,笙乐悠扬细软,夜色温柔深沉。
没有人愿意辜负这稍纵即逝的美好春宵,只想在春风沉醉的夜晚沉醉再沉醉,珍惜再珍惜。
或梨花院落度春宵,或芙蓉帐里度春宵,这个春天,任君选择。
4.上春山
渔舟容易入春山,仙家日月闲。绮窗纱幌映朱颜,相逢醉梦间。
松露冷,海霜殷。匆匆整棹还。落花寂寂水潺潺,重寻此路难。
—宋·司马光《阮郎归·渔舟容易入春山》
上春山,从万家灯火的春晚就开始歌唱。到了最美人间四月天,人们终于可以一起上春山。
看那“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品那“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爱那“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可不管再怎么流连忘返,终究也要下山,回归到现实生活里,继续柴米油盐,继续布帛菽粟。
一如司马光曾乘着一叶渔舟,误入春山仙境,感受了脱离尘世的神仙生活,难得山中日月闲。
如梦似醉之中,司马光还邂逅了一位绰约仙女,就像去天台山采药而艳遇仙子的刘晨、阮肇。
只不过他没有刘阮遇仙那么幸运,能够在仙境里结为夫妻,领略不同于人间烟火的千古绝恋。
司马光甚至连女子的玉容不曾看清,只透过绮窗薄纱捕捉到一抹倩影,摇曳在虚无缥缈中。
就当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时,只觉松间夜露微凉,海上朝霞变幻,山中岁月已弹指而过。
终究,他只是喜食人间烟火的肉体凡胎,纵使身在仙境也是尘缘未了,急忙整理船舟归去。
可在离别之际,他又依依不舍。因为经此一别,水流花落,仙缘已断,再难重返仙境春山。
就像陶渊明笔下“遂迷,不复得路”的桃花源记,终究仙缘太短,遗憾太长,大梦一场空。
可这就是人生常态,忙里偷闲,苦中作乐。春山可望,仙缘一梦,不过疲惫生活的一时调剂。
上春山,是为了更好地过万山。人生,终究要山一程水一程,走过;风一更雨一更,跨过。
但愿长闲有诗酒,一溪风月共清明。
佳节莫将虚过了,人生赢得几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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