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未忘游子线,万年难觅老莱衣(母亲节四首古诗)
世上有一首永远写不完的诗,那就是母爱。
母亲从来不会向人抱怨自己也曾是少女,却因生儿育女而囿于厨房与生计。
从剪开脐带的那一刻开始,在母亲看来,爱护孩子,养育孩子,那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不懂何为盔甲,何为软肋。全心全意去爱孩子,不过就是出自母亲的本能,而且不求回报。
她更说不出孩子是生命的延续又是独立的个体,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刻比我先学会放手与告别。
幼时她送我去县城读书,每次离家我都哭得撕心裂肺。她却坚定地告诉我,只有好好读书才有出路。
长大后学业负担越来越重,我回家次数越来越少。她又不时地出现在学校门口,带来可口的水果与饭菜,却从来不会过问成绩与排名。
考入大学离开故乡,她帮我收拾行囊,唯一的嘱托不过“好好吃饭,好好生活,没钱问妈要。”
再到后来我也有了孩子,才明白生儿育女何其艰辛,不抱怨、不控制的母爱又是何等可贵。
正是,文章报国男儿志,天地无私慈母心。如今母亲节将至,且以古诗致敬母亲,感恩母爱。
1
游子行远方,慈母在高堂。
砌有忘忧草,对之还断肠。
母心乃如斯,子心其可忘。
子心苟如母,足以感苍苍。
君不见汉蔡邕,晋王祥。
—宋·释文珦《母子吟》
汪国真说,我们也爱母亲,却和母亲爱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爱是溪流,母亲的爱是海洋。
当游子漂泊他乡,慈母会一直守望在高堂,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尽管庭院里也盛放着萱草花这种忘忧草,可依然不能消除母亲想念游子时的肝肠寸断。
母爱是如此深厚,从来不会因为时空的变化而减弱分毫,就像脐带只是从物理空间上断开了与孩子的联系,可永远无法抹除精神上的羁绊。
可对孩子来说,从脐带断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与母亲要分割成两个独立的个体。游子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时精彩到甚至会忘记母亲的爱。
倘若游子的心能如母亲爱游子这般深厚,足以感天动地。只可惜,如今这样的孝子少之又少。
想当初东汉名臣蔡邕,母亲因病卧床不起,他衣不解带地侍奉跟前,长达七十天没有睡觉。
还有西晋名臣王祥,父母所食汤药必先亲尝。继母朱氏想吃鱼,他又不惜天寒地冻卧冰求鲤。
诗人借用典故慨叹的并非人心不古,而是赞叹母亲对子女的爱远深于子女对母亲。
而这也是孟郊所赞颂与惭愧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2
霜露园林木叶稀,客边望断寄来衣。
遥知慈母怜儿冷,织尽寒更未下机。
—明·陈颢《新寒望授衣不至》
自古以来,儿行千里母担忧,怕儿女在外吃不饱、穿不暖、睡不着,更担心过不好。
在交通闭塞又物质贫乏的古代,母亲能做的就是不断缝制新衣,以免颠沛流离时忍饥受冻。
所以孟郊的母亲,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一针一线皆是爱,一丝一缕都是念。
临行前,母亲要缝制新衣。游子走后,母亲仍要准备新衣,一则游子归来时穿,二则秋冬未归就要寄送棉衣。
这一年秋天,白露凝结成霜,草木凋零枯黄,身在他乡的陈颢还未收到母亲寄来的寒衣,不免望眼欲穿。
这份焦灼,并非因为寒冷,不过想念家中老母,希望通过一针一线缝制的新衣重回母亲怀抱,感受久违的温存。
诗人都能想象到远在故乡的母亲必是彻夜未眠来赶制棉衣,唯恐漂泊游子在外饥寒交迫。
夜已深,天更凉。可母亲丝毫不知困倦与寒凉,一心一意地踩着织布机,赶制最暖棉衣。
诗人不直言自己思念焦灼,却遥想母亲赶制冬衣的场景,是从对面入笔的对写手法,让母子连心的想念更显深厚缠绵。
同样的写法与心情,还如“遥知一纸平安字,慈母灯前阁泪看”,让思念跨越时空,更显母爱深沉。
3
四月一日尚绵衣,知是故乡花片飞。
白头慈母倚门久,目断天南无雁归。
—元·吴莱《漷州二首·其一》
在古诗词里,母爱最常见的情景描写有两种,一是密密缝,一是倚门久。
母亲缝制的新衣里,藏满密密麻麻的爱。而她的倚门久望里,一为远送惜别,一为企而盼归。
当诗人吴莱远在北国四月还穿着母亲缝制的棉衣时,时常会想起江南故乡早就花团锦簇、草长莺飞。
可他最想念的还是家中早已白发苍苍的老母,此刻正望着天边,南雁未归,而游子更未归。
那个默默伫立的身影,一如离别前望着游子远去满含牵挂与不舍,此刻更多了一份焦灼。
就这样,母亲不知站了多久,又不知多少个朝朝与暮暮重复同样的动作,燃起同样的祈盼。
只要游子不归,生命不息,慈母就会如磐石坚韧屹立,日夜等待游子重回怀抱。
直到有一天她的生命之火燃尽,“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这份爱才会停止。
到了那时,子欲养而亲不待,终成人生无法化解的遗恨。原来,此生母子的缘分,就是不断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而他用背影默默诉说,不必追。
4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清·蒋士铨《岁暮到家》
也有人说,母爱是个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她们以孩子为圆心,只要孩子归来,这个圆才会真正感受到圆满。
当漂泊在外的蒋士铨于岁暮天寒之时归家,他的母亲顿时乐开了花,真正感受到自己心里的圆正在闭合。
更何况此时正值旧年新岁交替,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就是此生漂泊归来的最大意义。
儿子感念慈母一针一线缝制冬衣的爱意,更感动于母亲还未寄出的家信墨痕未干而写满思念。
喜出望外的母亲,第一眼就看出来儿已清瘦,急切追问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竟如此憔悴。
可未能身前尽孝,儿子已满含愧疚,又怎忍心将这一路风霜说与母亲听,更让母亲担忧。
想当初背井离乡,蒋士铨的心情,和千万游子一样,“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如今归来,让母亲安心,就是最好的回报。可母爱细腻又深沉,又岂会不知在外艰辛呢。
人生不管到何时何地,惟有母亲,始终将儿女视若珍宝,一眼便知儿女冷暖喜忧。
那可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母亲啊,还有谁能清晰记得我们的喜好,小到饭菜忌口,大到脾气秉性。
母亲的爱,就像这四首诗,它并不华丽,却以一种无孔不入的细腻与无私,充盈在我们生活里的一针一线、一点一滴。
我们不会记得脐带剪断的哭泣,却永远无法忘怀她埋入黄土的哀嚎,此后人生再无归途。
一寸未忘游子线,万年难觅老莱衣。
祝愿天下所有母亲,岁岁锦堂春,年年南山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