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小至美诗五首赏析（至日将添线，梅梢破玉无）

农历仲冬，有一个大节气叫冬至。

当代很多人望文生义，冬至不就是冬天来了吗？但是在古代，这个“至”，最初可不是来了意思。

“至”的甲骨文，下面是土，上面是个旗杆，而旗杆的中间，是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

“至”表达的是太阳的高度和光线的长度。

实际这和古代最初测量日影以确定太阳的运行有关，因为这个字，直接让人联想起四千多年前，陶寺古观象台上用木杆为表，观测太阳的影子，以确定节气。

古人并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地球围绕太阳做周年的运转。但是他们通过长期观测，太阳照耀地面是有相对稳定的周期。比如太阳的高度，会在天空的某个区域，来回运动。当太阳在最高的角度时，是炎热的季节，而太阳在最低角度时，是冰雪的冬天。但是随着太阳角度的提升，能感受天气一天天温暖，逐渐大地春回。而这个节点，这个太阳处在最低角度，日影最长的日子，称为冬天太阳的极至。简称冬至。

而冬至，经过现代科学的验证，正吻合太阳运行到地球的南回归线线。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大道至简，一根木杆，就掌握了太阳和地球之间的规律变化。

冬至的确定，目前可以追溯到四千多年前的陶寺时期，而此时期正应对传说中的尧时代。

而《尚书》尧典，则记载了关于尧的伟大，说他 “历象日月星辰， 敬授民时”，派了四个观测天象的贵族亲信，分别去往国土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确定了春分秋分夏至冬至四个坐标节气节点。

而陶寺的研究发现，当时不止是确定了二分二至，还丈量了国土，以陶寺为中，被现代考古学家称为此举动，意味着最早“中”国的诞生。

自尧之后，历代君王均以制定历法为皇权天授的重要表达形式。皇帝代表天子，代表太阳。

而冬至不但是季节中一个重要的节气，有着指导农事农耕的重要意义，也同样是彰显帝王权威的一个重要日子。

周朝的岁首，定在冬至日。也就是在漫长的790年的王朝里，冬至是一年的开始。

当太阳从南回归线开始向北运行，迎着代表回归的太阳，周朝的一年开始了。

那么我们知道，古代的过年往往是一个时段，冬至无疑是周朝的年节高潮，辞旧迎新，那么过年前的一天，也格外有意义。虽然没有文字流传下来，但是这天称为“小至”，一直在民间流传。

虽然周朝之后，汉朝以正月为岁首，后来的历代王朝也沿用。

但是“冬至如年”，这种影响力，一直存在民间。因为从农业上来讲，冬至是太阳的北归日，万物生长依赖阳光，尤其是农业国家。人们在这天举行仪式，以迎接太阳的照耀，祝福土地的繁荣丰收。

那么冬至前的一天，称为小至，也就流传悠久。这是冬至日的前夕前日，热爱太阳，热爱生命的人，以各种方式辞旧迎新，迎接新阳。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唐 · 杜甫 小至（至前一日，即会要小冬日。

55岁的杜甫，不知道他的生命还有不多的三年。

他此时寄居在四川，安史之乱后，他从洛阳带着妻儿逃避战乱，经由秦岭下到四川，在这里过了十年。颠沛，忧患，贫穷，忧国思乡，怀念故土，却苦于战乱交通不便和没有回家的盘缠。

不过这年还好，他有机会管理一百多顷公田，并且自己谋到了一个不错的果园，柑橘丰收，缓解了经济上的窘困，回乡变得切实可行起来。

这年冬至前的一天，他已经忍不住内心的兴奋。

太阳回归的前日，乡村到处是热闹一片。

他写下感言。岁月流淌，节气到来，人间的事务也多了起来。冬至要来了，冬至代表太阳回归，而春天也来了。

实际若以冬至为节点，说太阳带领春天回归，这种说法淳朴美好，并不和季节相冲突。冬至实际某种意义上，就是最早的春来。

杜甫说，明天的白天即将变长，光线哪怕长一点点，都像是五色的丝线，多添了一线光彩的美，而随着冬至的到来，那蒹葭灰也一定开始飞扬。这个“葭灰占律”，是个古老的应对冬至到来的物候表现和仪式，单独再谈。

那么今天是小至，连江边的柳树，都仿佛知道太阳即将回归，随时准备舒展长条，而梅花在寒冷里，却向着阳光，即将开放。

这些都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美。

这四川的风景，和家乡洛阳的并无多大区别，一样在迎接冬至，我开心的叫孩子过来给我斟酒，我要好好过好今天，迎接明天冬至。

当然杜甫这首诗还包含对新皇帝和时局的信心和期待。

乱世结束了，他即将奔赴家乡。小至和冬至对于杜甫来讲，精神意义相当重大。

“九地阳初动，披衣起拥炉。

门前初去马，窗外渐啼乌。

云色呈金未，梅梢破玉无。

焚香待天晓，点易自研朱。” 宋 · 毛珝《小至》

对于不读书的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冬至的含义，但是在宋朝，读书人增多，读书的机会也多，做官的自然明白冬至的政治含义，皇帝会在这天举行祭天大典。

所以文化人，对于“冬至”的含义，是非常清楚的。是一年太阳的回归，是大一统江山的稳定。

那么小至的含义，更虔诚，那就是迎接新的太阳，新的轮回。

小至夜里，冬至前夜，已经感觉到阳气初来，与其他时段不同。我半夜里，就起来，守着时辰烤火。

我听见门外还有庆祝小至，大家喝酒阑珊的走马声，而窗外有下半夜的鸟在啼叫，显示即将清晨。

远远的东方，朝云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我在想，应者冬至节气的梅花，绽开了花苞没有。

我焚着香，期待天晓，手里拿着周易，用红色的笔写下自己的心得。

那么这里的易是多关。

首先易经的易，就是指的日出，是太阳在月亮之上，后来引申为日月的变化，又后来指的是变迁。

他是画了一个太阳，在中间涂上红色的颜料呢，还是拿着周易在看？

但是这都和太阳，和岁月，和辞旧迎新的心境相关。

良辰美景，佳节佳时，大抵就在这一刻，待冬至的太阳东升。

“日为众阳宗，来往成谢代。

来之生万物，往以告成岁。

亭亭羲和驾，建此南飞旆。

双龙服偃蹇，流云翼其外。

和风卷冻雾，重阴飒无赖。

枢知化工斡，冥与天意会。

大君肃嘉礼，君子幸亨迈。

谁能助新阳，为我激灵籁。”明 · 李梦阳《小至 》

这是在冬至的前日，赞美太阳的诗。

太阳是一切阳气的来源，太阳的运行成就了四季的更替，植物的代谢。

太阳来了生长万物，太阳远行，表示运行到一年。

那太阳驾着马车，将要从南方回归。

那天上的风是它的龙袍，那天上的云是它的羽翼。

太阳回归之时，那温暖的风卷走冬天的霜冻和雾霾，连厚重的阴云也无奈消散。

这就是太阳的天机和天意。

皇帝迎接冬至的太阳，会以肃穆豪华的礼仪，而君子则心怀慈悲豪迈。

在这个小至日历，谁能够帮助新的太阳，让它更明丽和煦，带给我更多照耀和灵感？

万物生长靠太阳，而人的健康，无论身心，也仰赖阳光。

美好的阳光，令人舒适，激发灵感，增长智慧。

阳光很多时候，已经升华成一种精神的象征，心中有太阳，为人像阳光，也是我们生命追求的境界。

尤其是冬日暖阳，尤其是冬天回归的太阳。

“今日日以短，明日日以长。

长短互相催，一阴与一阳。

浮云乱白日，倏忽东西翔。

百岁苦易盈，何况生难量。

金貂岂不贵，朱绶岂不扬。

荣华等朝芳，夕散纷以戕。

南山有松桂，冰雪交青苍。

当窗读古书，可以终徜徉。” 明 · 孙继皋《小至 》

小至这天，是一年白天最短的日子，但是明天之后，白天会渐渐长起来。

白天的长短互相衔接交替，这就是古书中所说的阴阳。

冬至一阳生，小至阴最长。

人的一生，到处颠沛，时光匆匆啊，仿佛总觉得流云遮住了太阳，仿佛中觉得人在漂泊。

人生短短百年，仿佛一转眼就过去了，但是人生要经历多少阴差阳错，阴阳交替，难以衡量啊。

那华丽的貂皮岂不昂贵，那威严的官服，岂不盛美？

但是人世的荣华，如同木槿花朝开夕落。

我在这小至的日子，在深山里读书，山上有常青的松树和桂树，冰雪苍翠。

我沉浸在古书里，安宁感受季节的变化，节气的流转。

我不再为世上的荣辱得失费心。

因为我守着一轮象征永恒的太阳，不再忧愁心上的浮云蔽日。

如果你静静感受冬至节气左右那一段时间纯净的日光，你就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含义。

“至日将添线，中冬且放杯。

山云时覆岸，葭琯又吹灰。

柳弱春相刺，天寒腊欲催。

六阳生意动，不待异乡来。”明末清初 · 《毛奇龄客中至日翻辏杜甫小至诗遣兴 》

这首诗实际是杜甫《小至》诗的改写。

过滤了杜甫诗中大量的情感色彩，却也有一种属于冬至以及小至的简洁明快美。

冬至快到了，即将日光长一线。

让我在这个仲冬时节，悠闲放怀喝酒。

看，那山云流走，覆盖了山涧，看不到水岸，看蒹葭灰又开始飞扬了。

柳树淡淡的生机，由代表春天的冬至太阳刺激它成长，但是天气还是这么寒冷，寒冬腊月将来。

冬至要来了，从冬至开始起，六个月阳光萌动大地生机，普天之下，莫不如此，哪怕你身在异乡。

小至日，在传统文化中，是一种迎新的欢悦，迎接最早的冬至的太阳，最早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