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堪幽梦太匆匆(一生错过四首古诗词)
人这一生,最怕错过,或是别离,或是生死,或许只是因为人生中的权衡取舍与阴差阳错。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阔知何处。
待到他日回首,想起昨日千般好,只能轻轻地叹上一句: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仿佛迷宫,人走着走着会散,梦做着做着会醒,甚至不知道自己丢失在哪里,遗失了多少美好。
可就当我们打算将往事埋葬的时候,曾经一起走过的街道,一起看过的风景,那花、月、江、柳,又重现在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月亮还在,星星还在,而只有你已不在。
就像才女林徽因写给徐志摩的悼念之诗:
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
这种人生遗憾,不过物是人非四个字而已,可真当说出口的片刻,却感觉不堪重负。
如果说往事只能回味,那就在古诗词里重温那些错过的遗憾,看看有多美,又有多伤。
1
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
—唐·刘禹锡《杨柳枝》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人生不过百年,刘禹锡与诗中美人的错过,一别就是二十载。
二十年岁月悠悠,与刘禹锡两度贬谪出京的时间相契合,是白居易同情他贬谪遭遇的“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也是他回赠乐天诗句里的,“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这二十多载风云变幻,二王八司马事件,已经让很多人在人海中走失、错过,甚至是永别。
而刘禹锡念念不忘的这位美人,亦不知芳踪何处。二十年前依依惜别的场景犹在眼前,杨柳依依,江水清清,就连离别的板桥还是当年模样,可你去了哪里?
这样的遗憾,远比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要沉重。
一则崔护与女子的邂逅多是人生的偶然,萍水相逢,再度追寻也不过一年之别;二则刘禹锡与女子相爱后别离,跨越了五分之一世纪的长度,音信全无又念念不忘。
“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短短的几句话,就浓缩了今昔对比,递进表达。
与卿生别离,就足够让人黯然销魂了,还恨无消息到今朝,情感浓度与张力越来越高。正是,一直寻找,一直落空。
这种情感遗憾与缺失,对于痴情的人来说,一念就是一生。
2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唐·赵嘏《江楼旧感》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
晚唐诗人赵嘏因为这句诗,被杜牧誉为“赵倚楼”,足以见得赵嘏的诗词造诣之高超。
赵嘏的这首《江楼旧感》同样是登楼远眺,倚楼望月,满怀思念之情。
这句诗传达的情感,依旧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相似,只不过没有点出具体思念的对象是谁。
与崔护追忆往昔再到感怀当下的写法不同,赵嘏是从当下回忆过往,先写登楼远望之景,再言望远怀人之情。
但值得注意的是,赵嘏并非单纯写景,而是将情感融入其中,起笔“独上江楼思渺然”,就将思念的孤独寄寓其中。
接着这句“月光如水水如天”写得极其动人,不事雕琢,却韵味无穷,将水、天、月融为一体,也将思念的绵渺蕴藉其中。
每每读到这句诗,总让人不由自由地想起唐珙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还有张若虚的“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月光如水,江水如天,如此皎洁,如此纯净,毫无杂质,就像诗人对心上人的思念,清澈又纯真。
这种类似的意境,还如黄庭坚笔下的夏日月夜,“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分不清到底是风凉,月凉,还是楼凉,总之那样的一个夜晚,诗人感受到了万物合一,美哉爽哉。
故而在这样美好的月夜,诗人不由得感慨,风景依旧,可你却不在身边。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如果非要说出点差别,那就是那夜有你陪伴的风景更柔美,而此夜没你陪伴的夜晚更凄美。
这样的物是人非,只能是“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3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宋·陆游《沈园二首·其一》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一生志在抗金的陆游,把所有的热血洒向沙场,将所有的柔情留给唐琬。
陆游怕英雄失路,无法金戈铁马,却不怕浪子回头,要用一生的怀念,忏悔与唐琬的无端错过。
因为陆母的阻碍,本是琴瑟和鸣的才子佳人成为了苦命鸳鸯,曾经欢聚的沈园也成为祭奠过往的伤心地。
七十五岁的陆游,又一次故地重游,曾经的满城春色宫墙柳,仿佛都在为他们悲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柳老不吹绵。亭台仿佛已不是昨日的亭台,池阁也不复当年模样。
可就当陆游以为人去楼空,物非人亦非的时候,忽然发现桥下江水依然绿波荡漾,那个翩若惊鸿的仙子唐琬曾经就这样凌波踏过。
此刻,风乍起,吹起一池春波,疑是玉人来。可花落风定,转眼成空,欲语泪先流。
这样的痴念,从他与唐琬一别两宽的那刻起,就没有停止。而这种悼念情深,到此时已有四十载,梦断香消四十年。
而这种念念不忘的悔恨,一直持续到陆游寿终正寝的最后一刻,享年八十五岁。
就在去世的前一年,陆游还在思念与慨叹,“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从二十岁琴瑟和鸣,到八十五岁尘归尘土归土,陆游用了65年,思念一个人,深爱一个人。
这种无端错过,终将用一生的忏悔与思念来偿还,物是人非事事休,不堪幽梦太匆匆。
4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宋·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如果不读历史,刘过的这曲《唐多令》很可能被简单地理解成青春不再的伤感之词。
尤其末尾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写得极美,美到冲淡了前面所有的忧伤。
可这忧伤,岂是一壶桂花酒所能冲淡的,这包含的是国恨家愁,是以身许国的理想落空。
它是陆游至死都在期盼的恢复中原,“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也是辛弃疾一生都在践行的抗金主张,“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刘过此生虽然四次科举不中,终生不过一介布衣,可三番五次上书抗金,可谓是豪气冲天。
二十年后他重登定远楼,北伐依然无望,江河似乎如旧,可主和派的呼声早已占据了主流。
本就布衣的刘过,英雄无路,只能面对旧江山,添满新愁。
放眼这个朝堂,能和好友辛弃疾一样坚持抗金的能有几人,可不就是辛弃疾感慨的,“知我者,二三子。”
但更令人悲伤的是,就连这二三子也留不住,刘过写下此词的三年后,辛弃疾撒手人寰。
到了那时,“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才更令人悲痛。
这样的物是人非,夹杂着历史兴衰和身世浮沉,多少意难平,说不完,诉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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